※ 回忆高考

现在是军训时的深夜，我在洗衣房里听着洗衣机的声响，洗衣液热腾腾的香气不时传进我的鼻子——回忆点什么吧，对，就高考。

我记不得高考的题了，我只记得考完英语走出考场时的天空，蓝的很透彻，没有一朵云，只有我眼中游荡的半透明的血丝在空中飘荡，阳光刺眼，直接毫无保留地进入我的眼睛。对比之下仿佛曾经天空被蒙着一层膜，如今它被扯下来了，今天的阳光很真实，很炽热，很痛，很舒服。

我的记忆于此断裂，再往回便是五月初，只记得一些在校园里的随机游走，路上思考的题目。那时我完全不在意高考这个词，即使它一个月后即将到来，即使它被太多人看得很重。我不是很在乎我上什么大学，甚至可以说是——不是很想上大学…？我不喜欢数学物理，也并不稀罕什么成为考上top2的学生，我当时大概只是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，研究一些问题，关于理论计算机科学、关于心理学或者关于人生？我一闲下来就在校园里游走，大脑闲适地游走于无边的思维中。硬要说还记得什么，就是五月的天空很美，是那种带着金色的云的朦胧，柔和平静。

时间就到了五月底，无论思维如何，每天的学习生活确实强度极高，渐渐回归眼下的现实。也确实抽奖般地考好了一些考试，也因此被大家给予了不少希望，我甚至自己也产生来一种“我是不是能上某校”的错觉，这种错觉带来的体验挺不错，但也带来压力的倍增，每次考更好便会担心下次是否能保持，上山后便生怕跌落的感觉便是如此。但是抽奖毕竟是抽奖，没有实力再多运气也没用，连着三次抽出来五百多分更是抽了我几个大耳巴子，我不太在意能不能考上了某校，倒确实是对身边期待渐渐减弱感到几分难受。

六月初，越来越焦虑，和所有人一样的焦虑内容，雪上加霜是高中只上了一年的不自信感，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满身窟窿的水壶。每次考试都让我发现新的不会的点，至于会的东西？真的有吗？每次做出来每个题都是惊心动魄，每个科目都是赶着时间，究竟哪些是运气、哪些是实力啊？我分不清楚。

还剩四五天，我继续在学校里随机游走，和同学或是自己交流，焦虑感开始减轻，朋友们的安慰也让我冷静下来，渐渐认识到，所谓运气的那些部分，可能确实是稳定的。大脑可以对已学习的内容进行一定的扩散，而一年的积累已经将无法覆盖的面积缩制极小了。宇宙大到无法全部用星体覆盖或是用光照亮，但仍有暗能量流转其间，在无法看见处，我有我不知道的力量。

还剩三天，我开始自信，似乎好起来了，但并不。这种自信带来亢奋，我开始拥有那种蠢蠢欲动的，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带来的期待感。巴不得高考立刻开始，毕竟长痛不如短疼，希望能以此时的状态，快刀斩乱麻般结束这一切，无需思考，无需等待，无需担忧。我再次开始害怕状态跌落，与其说害怕成绩跌落，不如说是害怕自己会害怕，害怕这份来之不易的自信消失掉。

还剩两天，它确实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敏感的感恩的状态，似乎是在最后一次过错题的时候了出现的，我对任何事物充满感激，我感谢每一套卷子的陪伴，它给我思维带来的一闪灵光，我甚至感谢每一道没有永远来得及改的错题，让它们被时间所埋葬，它们或许已经通过其他题目进入了我的脑中，或许有即将成为遗憾的一部分。

高考前一天晚上，我什么也不剩了了。我只剩下平静，异常地平静，我感觉融入了校园宽阔的环境内，我感受到每一阵风吹过，和它带动树叶的晃动，但我的心纹丝不动，心如明镜，心如止水。

我觉得这个心态过程很像绝症患者死前的心态变迁，很像，对死亡的焦虑，对痊愈的希望，对世界的感恩和死亡真正来临时的平静，好像确实蛮像的。

我平静地走进考场，做完卷子，走出考场，看向天空。一切平静地结束了，天空是这样的真实。

我曾常常听老师、学长们谈关于高考心态，也许听懂了一些，但并不觉得它们和我有什么关系。 如今我也渐渐感受到，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——这是一种因时而变，随境而迁的心态 ，不是语言和教导所能带来的，而仅仅由特定的时间点和处境下所产生的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带来。当压力激增而动力缺乏时，当事情偏离你的预期时，当你在众目睽睽的期待之下时，或是自己的执念下被赋予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意义的任务时。

总的来说，在你无路可逃时，在你没有充足的时间做好所谓的准备时，你不得不面对，你不得不以自己很敏感的一部分接触它，这种体验便得以钻进皮肤，深入内心，刻于骨髓。

昨日，今日，明日，我不断经历着如此的体验，无法对未来做好准备，也无法真正看淡一切，只好抱着最初的善和最清的诚，愿未来改变我。